供养着土方组の废柴婶婶

澄澈夜空的点点星光下，鳞次栉比的树影不断地婆娑着。万籁俱寂的夜晚，洗净了原本喧嚣不已的旧都。司空府俨然的各个院落大多已经归于黑暗，似乎只有军师诸葛亮暂居的一隅仍旧灯火寥落。

自从离开卧龙岗之后，这位年近而立之年的智者几乎每个深夜都是如此度过的。以青灯陪伴，将每天的军务、政务以各处的情报等全部阅读完毕、整理完毕，再将应对之法一一思考万全，而后分轻重缓急吩咐下去才肯就寝。每日如此，从不懈怠。

在攻下许都之后，诸葛亮每日要处理的事务似乎更加繁重了。本以为可以乘机一口平定北方的计划也因为三曹之间的罢兵而搁浅，他与徐庶商议过之后，决定将眼前的目标调整到了先将荆州南部尚未归降的四郡平定，同时与东吴以及西凉马腾保持良好的关系，而对于三曹也只能“缓图之”。

战略调整完备后，被任命为征伐荆南总军师的徐庶在出征前告诉诸葛亮，当晚他在打开许都城门的时候贾诩居然帮了他一把，当时没有时间询问缘由，但是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有蹊跷，希望诸葛亮能够留意这个人的动向。

诸葛亮应下此事，却暂时无暇顾及，因为平定许都第二天傍晚他就发现了这座城暗伏的危机。虽然城池已经攻占完毕，但似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线下。诸葛亮感觉，要想真正地平定这座旧都尚需不少时日。

顿笔抬额远望了一眼主上刘备居住的屋舍，原本氤氲的灯光也是将将熄灭。诸葛亮苦笑地摇了摇头，想必没有迎回天子对于自己的主上有着不少的打击吧。在诸葛亮心中，刘备一直是一个特别纯粹的人，是可以为了最初的理想心无旁骛地走下去的人，是自己最为理想的主上。

士为知己者死，想必全天下的谋者都是如斯吧。

想到此，即使三更已过，却困意全无。

将所有的书简收拾完毕，准备吩咐事务的诸葛亮却得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不远处的祭酒府似乎有陌生人出没。

郭嘉等四人的重逢原本是一片喜悦的气氛，然而几句团聚的话还没说完，最亲近的随从桔梗却忽而一拳锤向了对面的白蒿，后者躲闪不及，迎面挨下来这一拳，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才勉强没有倒下。

惊诧的郭嘉和司马筱遒还来不及阻止，被打的白蒿也是依葫芦画瓢地还给了桔梗一拳，奇怪的是，桔梗倒也不躲不闪恰好中拳。然后这两个武力值高出身旁二人数倍的随从居然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做了一团。

“喂喂，你们疯了吗？不认识了？”

司马筱遒想要去拉开二人，却发现自己根本近不了身。而郭嘉却放弃了制止的意思，而是劝两人进屋再拼个死活。

这样的“劝说”倒是起了效果，两个打得气喘吁吁的人终于意犹未尽地分开了。

冷静的几人如今坐在了短案前，眼前多了一壶热酒，几碟小菜，生活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样子。四个人将几年来的经历轮番简述了一下，司马筱遒像是听故事一样的津津有味地了解到了郭嘉死里逃生的经历，在听说竟然是自己的义兄司马懿一直在追杀几人的真相后，司马筱遒甚至毫无心肺地表示“早就预料到了”。

而当问到桔梗和白蒿为什么大打出手时，两人却各自沉默不语，就像是多年前在战斗中的默契一样。然而即使两人没有明说，郭嘉也早就猜到了这跟当年号称“斜月四君子”的分崩离析有关。时至今日，另外两个人的行踪郭嘉也没有完全掌握到。

一将功成万骨枯。

泗水断流。

掘水淹城。

“计可速发”。

“法不加尊”。

二征宛城。

“十胜十败”。

决战官渡。

平定二袁。

兵贵神速。

“柳城再会。”

柳城再会……

士为知己者死，十一年来的征战犹如南柯一梦。谁知“柳城再会”竟然成了永别。从逃亡到重回许都，跟随司空曹操东征西讨的十一年的场景像走马灯一样一次次地出现在郭嘉的梦境中，那个为自己牵马的人，那个永远允许自己站在身后的人，那个遇到难题就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人……

郭嘉从未想到过，本为自己视为“天选之人”的他居然会死于一场败仗之中。甚至在某些梦境中明明死的应该是自己，而那个人在吃了败仗后还会为自己的英年早逝而捶胸痛哭。

当他从混乱不堪的梦中醒来时，门外却早已日上三竿，而本该躺在身旁的女子也早已没了踪迹。

在司空府正堂看到两个黑眼圈的人之后，司马筱遒忍着嘲笑的冲动一把拉住刘备就往外跑。然而这样的举动倒是没让刘备感到意外，只不过一向身披缟素的挚友未亡人如今却重新浓妆艳抹倒是让他有些奇怪。

好言劝阻了自己军师跟上来的举动，刘备才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

“刘先生您知道吗？郭奉孝没死！他回来了！”

一瞬间的希冀在脑中划过，但是想到眼前女子思夫心切的心情，刘备又觉得对方只是因为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才会有如此的举动吧，然而他还是抱着希望跟随女子疾奔去了祭酒府。

那个早已与自己分道扬镳挚友死于北征乌桓的路上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普天皆知。相识于少时的他们因为理想的分歧早已形同陌路，然而即使在敌对的几年中，对方还是没有对危如累卵的自己痛下杀手过。

事实果然如刘备所料，祭酒府空空如也，虽然身旁的女子大呼奇怪，刘备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在安慰了几句后，忙于政务的刘备告辞离去，丢下了那个看起来根本不会说谎的女子。

与之相识已经超过了半生，对弈也有十几年的光景。即使最初是因为交易而出仕于曹营的，但是如今的郭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与几步之外那个人毫无芥蒂地煮酒畅饮的郭奉孝了。

早就猜到司马筱遒举动的郭嘉很快将自己来过此地的痕迹处理完毕，如今他的任务是找出已故主上的死因，而不是与他的敌人叙述旧情。

印象中意气风发的他也早已被时光摧残了容颜，甚至可以清楚地望见那人的青丝中掺杂了几缕华发。那人跑进祭酒府时满怀希望的神色，与走出祭酒府后有些落寞的身影都留在了郭嘉的脑海中。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想走出去跟那个人说出自己并没有死去的事实。但直到最后，踯躅的脚步还是停住了。

人生俯仰数十载，

只道是，

士为知己者死。